随着靶向和免疫的发展,约占所有肺癌中 85% 的非小细胞肺癌(NSCLC)[1]的治疗较既往有了长足进步。然而,NSCLC 中还存在一组相对罕见的、预后不良的亚型——肺肉瘤样癌(Pulmonary sarcomatoid carcinoma, PSC/SARC)。
让我们先来看一个「典型」病例:
一名 61 岁男性患者因咳嗽,呼吸困难和右胸痛入院。CT 示右肺点状和片状阴影,初步诊断为肺炎。随后病情恶化,胸腔镜检查发现右侧膜腔内有多个结节性病变(图 1A),病变组织活检证实 PSC(图 1B)。
IHC 显示肿瘤细胞 CK7 阳性,TTF-1、Naptin A、CK5/6、钙黄蛋白、WT1 和 MC 阴性。CT 显示右肺有斑点和碎片状阴影以及多个实体病变,以及结节性胸膜增厚及纵隔淋巴结肿大(图 2A)。SPECT 扫描显示多处骨转移(图 2B)。该患者最终被诊断为 PSC,T4N3M1C,IVB 期。
之后,患者接受了 TP 方案一线联合化疗,但是铂类联合化疗在 3 周后仍无效,胸腔积液仍在进展,开始出现呼吸困难,食欲不振和疲乏。复查 CT 显示胸腔积液增多,胸膜进一步增厚并出现多发结节(图 2C)。后患者开始口服克唑替尼治疗,但仍然出现疾病的快速进展,并在克唑替尼治疗开始 2 周后死亡。
提炼关键信息
老年,男性,接受了化疗和靶向药物积极治疗,疾病进展迅速,发病到死亡 2 个月左右。
图 1. 胸腔镜活检病理及 IHC 检查
图 2. CT 和 SPECT 影像
PSC——罕见的、兼具癌和肉瘤特性的高度恶性肿瘤
上面是在 Onco Targets Ther 杂志上报道的一例 PSC 病例 [2]。那么,PSC 到底是「肉瘤」还是「癌」,它的临床特征和治疗预后如何,目前是否有比较成熟的治疗手段?让我们抽丝剥茧,拨云见日。
那么,PSC 到底是肉瘤还是癌?
恶性肿瘤分为两种情况:
如果该恶性肿瘤是来源于上皮组织,则是「癌」。
如果是间叶组织来源的,则被称为肉瘤。
肉瘤样癌,它的本质是上皮来源的癌,但是含有肉瘤样成分,实质是癌细胞呈梭形细胞变异,即来源于上皮组织的癌细胞经上皮间质转化(epithelial-mesenchymal transition, EMT)过程及完全性间叶表型关闭后形成的一组转化性癌 [3]。
肺部的此类肿瘤在 1981 年被称为「鳞状细胞癌的一种变体」;2004 年,WHO 根据肺肿瘤病理形态学特征,将其名称统一为「肺肉瘤样癌」 [4],定义为「一类极少见的含有肉瘤成分或肉瘤样分化 [梭形细胞和(或)巨细胞] 的低分化非小细胞肺癌」,可分为以下 5 个亚型,即多形性癌、梭形细胞癌、巨细胞癌、癌肉瘤以及肺母细胞瘤,代表了形态学上连续的谱系变化 [4]。
PSC 是一种罕见的肿瘤类型,侵袭性高
PSC 占所有肺部恶性肿瘤的 0.1%~0.5% [5,6]。老年男性、重度吸烟患者多见,平均年龄 65~75 岁 [5]。临床表现与其他类型肺癌相似,包括胸痛、呼吸困难、咳嗽和咯血等,但 PSC 侵袭性很高,表现为早期局部侵袭和远处转移。90% 的 PSC 存在血管侵犯,其容易复发转移可能与此有关 [7]。
分子水平上,PSC 中的 MET 14 号外显子跳跃突变频率相当高
PSC 的分子生物标志物,尤其是驱动基因及继发性突变的情况尚不完全明确,然而现有研究提示了 PSC 具有广泛的突变,例如 PSC 中 MET 14 号外显子跳跃突变频率高达 13.6%~31.8% [8],且作为 PSC 的靶向治疗标记物具有相当潜力 [9]。
PSC 预后差,易早期复发
在 PSC 的回顾性研究中,不论是中位 OS 还是 DFS,PSC 患者治疗预后较差,并且易早期复发。
Martin LW [10]的研究显示,早期 PSC 患者的 5 年生存率为 24.5%,而其他 NSCLC 患者为 46.3%(P = 0.01);中位复发时间两者则分别为 11.3 个月和 61.4 个月(P = 0.001)。另一项对于 SEER 数据库中 878,810 例肺癌患者的倾向匹配评分分析 [11]也显示,PSC 患者与匹配的非 PSC 相比 OS 显著更差(单变量 OR = 1.60,多变量 OR = 1.67)(图 4)。同时由于 PSC 侵袭性强,多数患者在就诊时已经处于疾病的中晚期,其总体生存还会受到进一步的影响。
图 4. PSC 与其他类型 NSCLC 的 Kaplan–Meier 生存曲线比较(P<0.0001)[11]
总之,PSC 是一类恶性程度高、预后差、易复发的肺部恶性肿瘤。不夸张地说,PSC 可以算是 NSCLC 中的「癌王」。对于这样一种「癌王」,目前有什么样的武器呢?
MET 驱动基因突变成为治疗 PSC 的一个可能的切入点
MET 的分子结构及 MET 14 号外显子跳跃突变导致肿瘤发生的机制
驱动基因突变可能有助于 PSC 的肿瘤发生。尤其是作为原癌基因的 MET,是 PSC 患者中相对比较常见的基因改变之一 [12]。由 MET 基因编码的蛋白 c-MET 作为受体与其配体 HGF 结合后,会激活一系列下游信号通路,进而促进细胞增殖、迁移及血管生成等 [12]。在 MET 基因的多种异常形式中,MET 基因表达时 mRNA 剪切异常,「跳过」14 号外显子的编码区域,产生 14 号外显子缺失的 c-MET 蛋白。这种 MET 14 号外显子的跳跃突变会引起下游信号的持续激活,从而导致肿瘤发生 [12](图 5)。
图 5. MET 14 号外显子跳跃突变的分子机制[12]
MET 14 号外显子的跳跃突变的常见检测方法
c-MET 是 MET 基因编码的蛋白,因此对于 MET 基因异常的检测会从蛋白层面进行,通过采集患者的组织或血浆来完成检测,具体的检测方法包括:FISH(Fluorescence in situ hybridization,荧光原位杂交技术)、NGS、PCR 和 IH 蛋白表达的免疫组化(IHC)。其中,对于 MET 14 号外显子的跳跃突变,比较常见的检测方法包括 NGS 和 RT-PCR(定向逆转录 PCR)。
PSC 预后不良,而 MET 14 号外显子跳跃突变在 PSC 中的发生也给了患者使用基因靶向策略进行治疗的希望,这自然也引发了科学界的高度关注。那么,对于 PSC,现有的治疗方案有哪些呢?
PSC 现有治疗方法获益有限,MET-TKI 或将成为颇有前景的靶向治疗策略
目前,手术、化疗、免疫治疗或抗血管生成等治疗方法,都无法得到较好的 PSC 预后。
手术治疗是早期患者的首选治疗方式。研究发现,早期采用手术切除的 PSC 患者中,近半数(43/99)患者会出现复发或转移,平均术后复发时间为 6.8 个月 [13,14]。此外,多数患者在就诊时已经处于疾病晚期,不再具备手术指征。
对于 PSC 患者,化疗也不能带来生存获益 [15,16]。目前,尚无抗血管生成治疗在 PSC 中应用的相关研究;而免疫治疗在 PSC 中的应用亦多为个案化的病例报道 [17]。
MET 抑制剂的早期临床研究表明,MET 14 号外显子跳跃突变的 NSCLC 患者对 MET 抑制剂反应良好 [18],提示 MET 抑制剂在 PSC 中可能会和在其他类型的 NSCLC 中同样发挥令人期待的疗效。令人遗憾的是,虽然目前国内已有多项 MET 抑制剂的研究正在进行,但是针对 PSC 领域的关注仍然不足。
此外,可能出于对 PSC 群体预后差从而影响整体疗效的考虑,并非所有 MET 抑制剂的研究都会纳入 PSC 的患者入组研究。因此,我们也希望能够在未来看到更多的纳入 PSC 患者的研究,更客观、也更深入地探索包括 PSC 在内的 NSCLC 的治疗策略。
譬如本文开篇的 PSC 患者,如果有幸能接受 MET 抑制剂治疗,可能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。
参考文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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